作者：柚本悠斗
第三话 一如既往的五个人 四天后的上午，早上九点多的时候—— 「已经好久没来这附近了呢。」 我和葵同学正前往打工的咖啡厅，准备跟瑛士和泉见面。 从葵同学的外婆家转乘电车回到以前生活的地方，再从车站步行前往咖啡厅，这段路上我对一成不变的街道产生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 「怎么说呢，比起怀念，我更觉得有种安心感。」 「对晃同学来说，这里一定是让你安心的地方。」 「或许吧。」 听葵同学这么一说，我突然有个想法。 「回乡探亲的人，该不会都有这种感觉吧。」 对于我这个从小到大不断转学的人来说，没有一个足以明确称之为故乡的地方。 已经没有记忆的出生地，对我来说除了出生的地方以外，不具其他意义。 如果要我选择一个可以称为故乡的地方，我希望把这个城市当成故乡——不知不觉间，我似乎开始珍惜起这座和大家一起生活过的城市。 离开这里之后，我才意识到这个地方是多么重要。 「我觉得可以自己决定自己认为重要的地方。」 「葵同学也这么认为？」 「故乡这个词的意思不仅限于出生的地方，也包括以前生活过的地方，或对自己来说颇有渊源的地方。」 当我表达对城市的感想时，葵同学如此对我说道。 「颇有渊源的地方吗……」 确实除了这座城市之外，一定找不到更让我觉得有深厚渊源的地方了。 我走在路上，脑中想着这些事，很快便到达咖啡厅。 我像之前打工时一样，熟练地从后门走进店里。 为什么我不走正门，而是从后门进去呢？因为现在咖啡厅还没营业。 之所以挑这个时间过来，是因为我觉得既然要花那么多时间来咖啡厅一趟，不如让葵同学安排这个时间上班，这样更能有效利用时间，于是我们跟店长联系，请他排今天上午的班。 这样的话，我不仅可以适当地打发时间，还能看见葵同学久违的制服装扮，可说是一举两得。 姑且不论哪个才是我的真正目的，总之我们开店前就来到了咖啡厅。 「我去换制服，你先进去吧。」 「好，那我去跟店长打声招呼。」 我和葵同学在更衣室前分开，接着走进店里。 我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正在柜台内进行开店准备的店长背影。 这个在这里打工时看过好几次的身影，让我不禁感到怀念。 「早安。」 「早，好久不见。」 听见我的问候声，店长慢慢转过身来。 「欢迎你来，看你精神不错，我就放心了。」 「很高兴看到店长和咖啡厅都跟以前一样没变。」 「详细情况我都听葵同学说了，在其他人到达之前，你就坐在老位置等他们吧。有什么想喝的吗？我马上去准备。」 「谢谢。不过在那之前，让我帮忙做开店的准备吧。」 「不行不行，怎么可以让客人做这些事。」 「请别在意，是我自愿帮忙的。」 店长露出一丝为难的表情。 「起码得让我招待一块蛋糕。」 店长露出温和的笑容。 得到店长的同意后，我立刻拿起抹布擦拭店里的桌子。 同时整理菜单、补充桌上的餐巾纸和砂糖等物品。想不到过了那么久，我居然还记得这些工作流程，我对自己的记性感到有点惊讶。 「晃同学，我也来帮忙。」 过了一会儿，店内传来葵同学的声音。 「好，谢谢你——」 就在我回过头表示谢意的瞬间，久违的制服装扮映入我的眼帘，让我不由得屏住呼吸。 黑色衬衫上系着同色的领结，长裙上系着白色褶边围裙。 头上戴着白色发箍，头发在稍高的位置扎了一束马尾，这正是她平时的打工造型。虽然我已经见过无数次，但依然被这副美丽装扮所吸引。 不知道为何……每样事物都令我怀念不已。 每次都让我感动得几乎要掉下泪来。 「……我看起来很奇怪吗？」 大概是我看得太入神了吧。 葵同学有些害羞地抱住手臂。 「抱歉，我觉得有点怀念，所以……」 「是、是吗……」 「「……」」 瞬间陷入一阵沉默。 「好、好了，我们继续做开店的准备吧！」 「也、也对！」 我和葵同学为了掩饰害羞，故意大声如此说道。 一旁的店长面带微笑地看着我们的样子。 实在有点尴尬。 在那之后，我们顺利完成开店的准备工作，咖啡厅准时开门营业。 虽说是暑假，但毕竟是平日，不至于一大早就涌进一堆客人，但随着时间过去，陆续有客人上门，一小时后约有一半的座位都坐满了。 可能有人会好奇，我现在在做什么呢？其实我正在做暑假作业。 我坐在平常的四人座上，一边享用茶和蛋糕，一边欣赏葵同学的制服装扮；不过就算看得再怎么入迷，这种打发时间的方式也有限。 我料想自己一定会闲得发慌，所以特地把暑假作业带了过来。 毕竟我去年为了帮葵同学找外婆家而忘了写暑假作业，导致后来吃了不少苦头。 其他人都在不知不觉中完成了作业，只有我一人在新学期一开始就被留在学校补写，真是悲惨到不行。 当然，我是为了和葵同学一起过暑假而来的，忙得没时间做暑假作业当然是再好不过，但为了慎重起见，我还是把作业带来这里写了。 这样也不错，我可以一边欣赏葵同学的制服装扮，一边完成作业。 大概是专注力和休息的节奏拿捏得很好，作业出乎意料地顺利完成。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到了中午，过了一会儿—— 「啊，来了来了！」 门铃响起的同时，店里传来一道令人怀念的声音。 我和其他惊讶的客人同时抬起头，只见泉和瑛士就站在店门口。 葵同学带着他们来到座位，两人随即并肩坐在我的对面。 「泉同学和瑛士同学要点些什么？」 「我要抹茶拿铁和草莓大福。」 「我要冰咖啡。」 「请稍候。」 葵同学帮两人点完餐后，回到柜台后面。 「抹茶拿铁和草莓大福是什么时候开始卖的？」 起码在我打工的时候没有这些选项。 「是我拜托店长加到菜单里的♪」 「你也差不多一点，这样会给人家添麻烦啦。」 「没问题的，因为也很受其他客人的好评。」 「真的假的？」 像这样若无其事地跟泉交谈，使我不禁会心一笑。 既没有因为久别重逢而流露出喜悦，也没有问候对方过得怎么样，彷佛昨天还有见面，丝毫感受不出时光的流逝。 泉这种没有奇怪顾虑的态度让我感到很开心。 「很高兴看到你们一样那么有精神。」 话虽如此，我还是想问候他们。 听我这么说，瑛士代替泉回答。 「晃才是，看来一点都没变。」 「嗯，托你们的福，我过得很开心。」 「什么啊，我还以为你一定会因为见不到我们而感到寂寞呢～」 泉一如既往地对我调侃。 现在就连这样的捉弄都让我有种怀念感。 「过得开心并不代表不会感到寂寞。我的确很想念瑛士和泉，当然还有葵同学，我很高兴能像这样再见到你们。」 「你、你干嘛说得那么一本正经啦……」 泉被我这番话弄得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她罕见地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开始支吾其词。 「晃，你是那种会当面说这种话的人吗？」 「嗯？我也不清楚，我只是随口把心里的话说出来而已。」 「你是不是有点变了？」 不不，我倒想反过来问你啊。 这种事就算问本人也不知道吧。 「不管怎么说，我们也很高兴能再见到你。」 就在我们打完再会的招呼时—— 「让各位久等了。」 葵同学像是看准时机一样，把我们的餐点端了过来。 「葵同学，谢谢你！」 泉接过草莓大福，一口吞进嘴里。 你吃得那么急，噎到我可不管。 「虽然时间有点早，但店长说既然大家都到齐了，我可以先下班没关系。我想等大家点完午餐再下班，大家想吃什么呢？」 「我看看——」 于是，葵同学也跟着大家一起看菜单。 我点了咖喱饭；瑛士点了三明治套餐；泉点了日式拿坡里义大利面，再加一颗草莓大福；葵同学点了蛋包饭和艾草馒头。 话说，连艾草馒头也有了吗…… 总觉得菜单多了一些不像咖啡厅才有的餐点……先别管这些了。 过了一会儿，葵同学换上便服回到座位，店长也很快地把餐点端了过来，饥肠辘辘的我们便开始一边聊天一边享用午餐。 我们互相倾诉这段时间累积的话题，享受桌上的美食，一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过了下午两点。 「我想应该差不多到了。」 话音刚落，门铃声随即响起。 往门口一看，只见日和拖着旅行箱进到店内。 「啊，终于来了！小日和好久不见～♪」 泉一见到日和出现，马上站起身来，直冲过去将她抱住。 泉像猫咪一样不停地磨蹭日和的脸颊撒娇，日和则是摆出酷酷的表情任她摆布。这幅景象大家早已见怪不怪，所以都不禁笑了出来。 「小日和过得好吗？应该不错吧？可以借我吸一口吗？」 问完话后不等人家回答也是常有之事。 泉把脸埋进日和蓬松的头发里，深深地吸了一口。 「哈啊啊啊……」 这也是泉每次跟日和见面时的习惯动作。 我在影音网站上常看到喜欢猫的人把脸埋在猫的身上深呼吸，或是假装要把猫放进嘴里吃掉，对泉来说这大概是表达爱意的一种方式吧。 泉每次见到日和都会这么做，但旁人可能会觉得这个家伙很扯，有没有人可以叫她别在店门口做出这种行为？这对其他客人来说可能太刺激了，吓得众人都对她们敬而远之。 感觉真的很对不起大家…… 「啊啊～整个人都平静下来了……」 泉露出像是融化般的表情，逐渐恢复冷静。 日和也对此习以为常，她不断抚摸着泉的头发给予安慰。 最近的日和看起来已经像是泉的姊姊了。 「泉看起来也过得不错，这样我就放心了。」 日和向店长点完饮料，拖着赖在她身上不肯离开的泉来到我们的座位旁。 由于是四人座，因此我们另外准备了所谓的寿星椅让她坐下。 「小日和，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葵小姐过得好吗？」 「嗯。小日和看起来也很好。」 「嗯，很高兴再见到你。」 日和平时不会将情绪写在脸上，她虽然嘴上说很高兴，但依然是一副酷酷的表情。 不过她的嘴角微微上扬，肩膀也兴奋难耐得不停摇晃，看来她是打从心底感到开心吧。 葵同学跟日和刚认识的时候，我没想过她会和葵同学如此亲密。 听葵同学说，她跟日和经常会私下用讯息聊天，从无聊的话题到严肃的话题，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会跟日和商量。 日和却从来没有找我这个哥哥商量过事情…… 姑且不提这些可悲的事，当我问葵同学说日和有没有说过我的坏话时，她支支吾吾地回答『这是秘密……』，从她的语气我就已经猜到了…… 再追问下去的话，感觉我可能会无法承受，所以只好作罢。 不管怎样，她们能够相处融洽是一件好事。 「好了，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就开始谈正事吧。」 日和的饮料送来后，瑛士便如此说道。 没错，大家今天之所以聚在一起，是为了讨论暑假的出游计画。 虽然之前也有谈到要不要先决定行程，但五个人用讯息沟通不太方便，所以最后决定先约好哪一天见面，其他细节当天再决定。 「话是这么说，不过其实我已经决定好了。」 「真的吗？」 这句话让我大感意外，使我忍不住反问。 「暑假期间到处都是人挤人，临时预约肯定来不及。我事先已经跟泉和葵同学商量好要去哪里，放暑假前全都预约好了。」 瑛士拿起手机，发送一个网址到我们五个人的群组。 我打开一看，上面显示的是位于隔壁县的露营设施网站。 可能有不少人对露营设施不太熟悉，简单来说就是由度假设施提供露营所需的全套用具，让游客不必带任何用品就能享受露营乐趣的住宿设施。 近年来很常看到新闻和旅行网站的报导，似乎很受欢迎。 「哦哦……看起来是个很不错的地方呢。」 首页显示在海边并排的圆顶帐篷，可以从那里欣赏大海美景。 每个帐篷都配有专用的烤肉区和淋浴间，有预约的话还可以享受专属温泉和三温暖，设施一应俱全。 清晨从海平面升起的朝阳如梦似幻，似乎是很受情侣欢迎的景点。 对于住在内陆县的我们来说，光是能看到海就已经让人充满期待。 「每次都没事先跟晃商量就私自决定，真对不起。」 「没关系，谢谢你们总是提前做好安排。」 回想起来，不管是庆祝期末考结束的一日游温泉设施，还是暑假时去瑛士家的别墅、圣诞节去毕业旅行，全都是瑛士和泉安排的。 每当我问泉『如果我抽不出时间，你打算怎么办？』的时候，她都回说『到时候我们就自己去。』让我搞不清楚她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 泉那充满恶作剧意味的玩笑，如今也算是美好的回忆了。朋友中有像瑛士这种善解人意的人，实在让人很安心。 「行程是从几号到几号？」 「我订的是下周一，九号到十一号，一共三天两夜。因为日和只能在这边待到十一号，而且再晚一点就会和盂兰盆节撞期，到时候会有很多人。」 「这倒是。不过既然如此，这个周末不是也能去吗？」 我说出心中的疑问，坐在瑛士旁边的泉立刻举手发言。 「我和葵同学星期六有事情要办，如果可以的话，晃也一起去吧。」 「先不问是什么事情，我也要去吗？」 葵同学完全没提到这件事。 「我已经跟葵同学说过，由我来告诉晃这件事。」 「原来如此，所以是什么事情呢？」 「你还记得去年第一学期学校举办的公益活动是去育幼院吗？」 「嗯，当然记得。」 当时为了改善葵同学在学校被视为金发辣妹的不良形象，于是我们参加了学校举办的公益活动，希望给班上同学和老师留下好的印象。 我、葵同学和泉三个人在那里陪孩子们玩耍。 「我们现在也会定期参加，所以这个星期六要去育幼院。」 「这就是希望我一起去的原因啊。」 「就是这么回事♪」 既然这样，那还用问吗。 「明白了，我也一起去吧。」 「真的！？」 「我没有理由拒绝，更何况如果葵同学出门了，我一个人待在葵同学家也怪怪的。」 「谢谢！暑假参加的学生不多，老师说如果有认识的同学就去问问看可不可以帮忙，我正在为这件事情伤脑筋呢，果然有困难的时候找朋友就对了！」 泉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露出比开心更安心的表情。 我想泉大可以请葵同学跟我商量这件事，但她之所以没那么做，应该是出于自己负责公益活动的责任感吧。 「这次小日和也会一起去，就当作是旅行前的一项任务，请多关照啰♪」 「日和也一起吗？那就更不能拒绝了。」 育幼院啊……那个小女孩现在过得还好吗？ 先不提这个。 「既然要去海边，那就需要泳衣吧？」 「嗯，我们已经买好新的泳衣啰。」 泉用手背挡住嘴巴，凑近我的耳朵。 我注意到她露出贼头贼脑的笑脸，不由得仔细聆听。 『葵同学今年的泳装也很惊人哦……』 此话当真——！？ 我的脑中不禁浮现出葵同学去年穿泳装的模样。 以白色为基底，搭配花纹色彩丰富的花边比基尼。 色彩缤纷却不过度华丽，尽管布料不多，但比起性感反倒更突显出清纯感，是一套很适合葵同学文静气质的泳装。 尤其那盘起长发露出的后颈更美得让人窒息。 每当夜深人静之时，存在手机里的照片每每让我回味无穷。 『完全不输去年的泳装，葵同学也变得大胆了呢。』 『真的假的！？』 我不小心透露出自己的心声，还好立刻压低音量。 没想到竟有机会看到比那时候更迷人的泳装，让我不禁整个人心花怒放。我的脑海中开始上演起葵同学的泳装秀，这时一旁边传来一股奇妙的压力。 「……你们就算说得那么小声，我也听得见。」 葵同学露出羞耻到极点的表情斜眼瞪着我。 糟糕……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反而让我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虽然对她感到抱歉，但这似乎开启了我内心深处那道深锁的禁忌之门。 希望葵同学能用那个表情稍微斥责我一番。 「呃，怎么说才好……对不起！」 人家怎么可能满足我那愚蠢的期待，这种时候坦率地道歉方为上策。 事到如今想隐瞒也没用，找借口也是白搭，因为全都露馅了。 「大家都买好泳装了啊？那我也得去买一件了。」 我完全没料到会去海边，所以没带来。 这样的话，我得找个时间去买了。 「日和，等一下要一起去买吗？」 「没关系，泉有告诉过我，之前已经买好了。」 「……这样啊。」 像往常一样，又是只有我被排除在外的模式。 虽然早就习以为常了，但还是有点寂寞。 「晃同学，我陪你去买吧。」 「好啊，谢谢你。」 葵同学的温柔让我感动不已。 「好了，那我们来确认一下当天的详细行程吧。」 就这样，在瑛士的带领下，我们确定了三天两夜的旅行计画。 第一天早上十点在这里的车站碰头，再转乘电车花两个半小时到离目的地最近的车站。 在途中购买食材，之后前往露营设施，第一天在海边烤肉。 附近除了大海之外好像还有很多景点，第二天和第三天没有固定计画，视当时的心情再做决定。 大家愈说愈起劲，就像远足前的小学生一样兴奋地讨论着；不知道是因为好久没去海边，还是大家很久没聚在一起的缘故。 后来大家继续热烈地讨论，一直聊到傍晚。 到了傍晚，因为我要去买泳装，所以提前解散。 大家向招待我们的店长道谢，离开了咖啡厅。 「星期六育幼院见啰。」 「嗯，拜托你了。」 「那我们走了。」 跟瑛士和泉道别后，我们正准备走向购物中心。 但不知为何，日和一直跟在泉的旁边。 「日和，我们走吧。」 「我不去。」 日和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如此说道。 「你的意思是，你要在这附近等我们吗？」 「不是的，我不打算跟晃和葵小姐一起回去。」 「……嗯？」 感觉我们之间有什么明显的分歧。 日和留在这边的时间比我短，只到露营之旅最后一天的十一号。 之前已经商量好和我一起住在葵同学的外婆家，也得到葵同学和外婆的同意，当然葵同学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 如果不跟我们一起回去，那她打算住在哪？ 我在脑中整理现状，就在这时—— 「我会住在泉家。」 「泉家？」 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住在葵同学外婆家这件事本来就是晃提议的，我并没有提出这样的要求，更何况我一点也不想去那里当电灯泡。」 「呜咕……」 妹妹以体贴为名的正确论点戳中了我的要害。 「加上外婆去朋友家住，我更不可能去打扰两人独处的时光。」 「日和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不管怎么想，答案也只有一个。 我把目光投向葵同学，她的眼神明显游移不定，还把头撇了过去。 算了……她们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感情也那么好，实在太好了。 「就是这么回事，小日和就由我负责照顾啦，你尽管放一百个心♪」 泉搭着日和的肩膀，对我竖起大拇指，彷佛在说「交给我吧」。 也好，日和去泉家住也不是第一次了，以前住在这里的时候倒是很常去她家玩。泉的父母似乎也很欢迎她，所以完全不用担心。 这样的话，我和葵同学就真的要两人独处到暑假结束了…… 「泉，不好意思，妹妹就拜托你了。」 「包在我身上♪」 我把日和托付给泉照顾后，大家便各自回家。 在那之后，我们到了购物中心的泳装卖场。 我本来觉得只要能穿就好，所以没试穿就随便挑了一件价格合适的泳装；正当我准备走向收银台结帐时，葵同学却把我叫住了。 「晃同学，你是打算随便挑一件吧？」 我的意图一下子就被看穿，还被提出异议。 无奈之下，我只好请葵同学帮忙挑选……结果竟然意外地变成葵同学设计的一场以我为模特儿的泳装秀。 我被推进试衣间，把葵同学拿来的泳装一件又一件地换给她看。 试穿了二十多件后，总算找到让葵同学满意的泳装。 坦白说这实在很累人，但看到葵同学一脸满足的样子，我心想只要她高兴就好。 感觉似乎看见了葵同学新的一面。 ✽ 回到葵同学住的村子，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我们在车站附近的超市买了些食材回家。 现在已经超过晚上八点，虽说是夏天，但太阳已经下山，天色变得相当昏暗。 以前我们住的地方有很多路灯和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商店，整条街上灯火通明，夜晚一个人走在大马路上也不用担心。 但这里只要一离开车站周边，路灯数量就开始变少，四周一片漆黑。 总觉得有些不安的我们，自然而然地牵着手一起走。 「晚上独自走在这条路上感觉有点可怕……」 就连身为男生的我都这么想，更别说是女生了。 电线杆上贴着『注意可疑人物』的告示，反而更让人感到不安。 「我刚搬来的时候也很害怕，但习惯以后就觉得还好，平常我都是骑脚踏车回家。」 「就算这样，一想到葵同学自己走这条路，我还是有点担心。如果你打工回来或者晚回家，可以打电话给我，万一有什么事，我还能想想办法。」 「嗯……谢谢，晃同学真体贴。」 「不……这样我才比较放心。」 「下次晚归的时候，我会打电话给你的。」 「好啊，你随时都——？」 就在葵同学开心地答应我的瞬间。 她突然用力握着我的手，同时停下脚步。 感受到气氛不寻常的我，抬头一看，只见笑容从葵同学的脸上消失。 「葵同学？」 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见前方的便利商店灯火通明。 那是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前往葵同学家的路上看到的村子里唯一的便利商店。 虽说村子人口稀少，但因为是唯一的一家便利商店，所以有需要的人都会来这里购买；停满汽车的停车场旁有几名穿着制服的当地高中生聚在一起聊天。 对当地的年轻人来说，这里或许是唯一的聚集场所。 葵同学明显对这些人非常在意。 「你认识他们吗？」 听我这么一问，葵同学轻轻地点点头。 「那些是住在这个村子里的男生。」 「你跟他们很熟吗？」 「不，只是认识而已。」 葵同学像是想起什么似地笑着回答。 但她明显是在强颜欢笑。 「是吗……」 那群男高中生不像是品行良好的学生。 虽然不至于称之为不良少年，但我认为他们明显和我们不是同一挂的。 葵同学会认识那群人让我有些意外，不过既然是村子里为数不多的高中生，就算上的是不同的高中，也有机会在村子的活动中认识，比方说祭典这类村子的活动。 即便如此，我也不认为葵同学能和他们相处融洽。 「天色已晚，外面很凉爽，我们要不要散散步再回家？」 葵同学背对着便利商店向我如此提议。 彷佛在告诉我不想接近那群人。 「说得也是，那就去走走吧。」 我们在便利商店前面的十字路口转弯，绕了一小段路回家。 尽管葵同学立刻恢复平常的样子，但她看到那群人之后的僵硬表情，始终在我脑海的某个角落挥之不去。 第四话 如果人会改变的话 时间来到星期六的下午—— 我和葵同学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育幼院的门口等泉她们过来。 这个设施收容的是不能和父母一起生活的孩子。 每个孩子都有不同的理由，听泉说不光是市区，县内有不少地方都有这类设施。 我原先很惊讶居然有那么多无法和父母一起生活的孩子，但这样的家庭似乎年年都在增加，回想起我和葵同学初次相遇的时候，她也处于类似的情况。 如果时机不一样，葵同学说不定也会住在这里。 当初来这里的时候，我也曾经这么思考过。 「从那之后，已经过去一年多了呢。」 「嗯，时间过得真快。」 上次来到这里是去年的第一学期，当时我是陪葵同学一起来的。 后来葵同学和泉好像也会定期来这里拜访，多亏这件事，老师们对葵同学的误会很快就消除了，泉也说这里的工作人员都很信任葵同学。 「今天要陪孩子们做什么呢？玩游戏吗？」 「先陪孩子们做暑假作业，之后再陪他们玩。」 「原来如此。」 如果只是看看中小学生的功课倒还好。 要我陪精力无限的孩子们玩一整天，老实说真的很累人，还好是从陪写作业开始。 「让你们久等啦～♪」 就在我松一口气的时候，泉跟日和都到了。 泉立刻带着我们走进设施，径直走向员工办公室。 「大家好！」 打开门的同时，泉朝气蓬勃的问候声传遍整间办公室。 一名年轻的女性工作人员注意到我们，于是走了过来。 「今天也请多多关照！」 「麻烦各位了，听说今天有新面孔——咦？」 这名女性工作人员一看到我的脸，随即歪着头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 下一刻，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地，顿时笑逐颜开。 「这位男同学，你以前来过一次对吧？」 咦—— 「我记得那个时候是……差不多一年前。」 「我之前确实有跟这两个女生一起来过。」 「我果然猜得没错！谢谢你再度过来帮忙！」 女性工作人员开心地在胸前拍了拍手。 「你的记性真好，那已经是一年多前的事，而且只来过一次。」 「因为来的大多都是女生，男生比较少，所以我还有一点印象。」 原来如此……上次来的时候确实没几个男生。 即便如此，若非留下深刻的印象，通常是记不住的。 「那么我来带路吧。」 我心想这个女员工的记忆力真好，同时跟着她的脚步来到学习室。 打开大门的瞬间，一大群小孩子把泉和葵同学团团包围。 「大家好久不见！」 我跟日和在相隔一步的地方看着受到热烈欢迎的这两个人。 简直就像明星一样的盛大欢迎场面，让我们惊讶到下巴险些掉了下来。对这些孩子们来说，偶尔过来看他们一次的大姊姊，简直就是心目中的偶像。 不过，看看这个挤得一塌糊涂的状况，感觉她们还真是受欢迎。 「好了，大家快点做完功课，然后一起玩吧！」 在泉的一声号令下，所有孩子同时高声回应『好！』，随即开始做作业。 我和泉陪国中生，葵同学跟日和陪小学生做作业。 坦白说，我原本以为对象是中小学生，可能有人会任性地说『不想做功课』或是『玩比较重要』之类的话，但令人意外的是，每个孩子都很专心地坐在书桌前。 我偷偷地问泉原因，她告诉我大家都很期待接下来的自由时间，所以很努力地想早点做完；听说每次陪他们做功课的时候，气氛都是这样。 有些孩子甚至七月还没结束就已经自己完成暑假作业了。 听在我这个去年没做完暑假作业的人的耳里，感觉有点刺耳。 今年我也要向这些孩子学习，好好地做完暑假作业。 「大姊姊，这里我不会写。」 「嗯，我看看哦。」 这时，一个小男生喊了葵同学一声。 葵同学过去坐在小男生的旁边，开始认真地教他功课。 葵同学不是直接把解法和答案告诉那个小男生，而是透过一问一答的方式，引导他自己找到答案，她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真正的老师。 不，不是看起来像，对这个小男生来说，葵同学就是老师。 我突然觉得——葵同学一定很适合这方面的工作。 不是教孩子功课，而是在与孩子沟通的意义上。 「大哥哥，我这里也不懂。」 我这么思考时，一个小女孩轻扯一下我的衣袖。 「好啊，你哪个地方不懂？」 我坐在小女生的旁边，看着她手上的笔记本。 我参考葵同学教小男生的方式教她功课。 中间经过短暂的休息，作业终于告一段落，时间已经是两小时后了—— 说实话，姑且不论国中生，连小学生的专注力都能持续这么久，这让我感到非常吃惊，看来这些孩子真的很期待跟泉和葵同学她们一起玩吧。 我们来到娱乐室，开始陪孩子们一起玩。 泉开始和小学生们玩起了捉迷藏，日和跟年纪相仿的国中女生一起玩，我和中小学的男生一起踢足球，葵同学则是陪在自由时间加入的幼稚园孩子一起玩。 今天大概有空闲时间，几名工作人员也一起加入。 玩了差不多半小时—— 「抱歉……先让大哥哥休息一下……」 气喘吁吁这个词就是用在这种时候的吧。 在中小学生无穷无尽的体力面前，回家社的高中生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我稍微调整呼吸，想起上次来的时候也是这样，怪不得有种既视感。 我因为自己的体力不济而感到绝望，开始考虑要不要开始慢跑来纾解缺乏运动的问题，同时在娱乐室的角落靠着墙壁坐了下来。 「请用茶。」 「谢谢。」 此时刚才招呼我们的女性工作人员递给我一瓶茶。 我打开瓶盖喝了几口，稍微松了一口气，接着观察四周。 「嗯？那孩子是……」 看到葵同学的同时，我不禁发出一声疑问。 因为我对那个跟她一起玩的小女孩有几分印象。 「哦哦，我想起来了。」 女性工作人员突然喊了一声。 「我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记得你的事了。」 她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低声嘀咕。 「那孩子和葵同学初次见面的那天，你有向我询问关于她的事情。」 「果然是那时候的小女孩——」 暧昧的记忆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 我和葵同学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遇到了那个女孩。 那个女孩独自一人坐在娱乐室的角落画画，不管是谁找她说话，她都没有回应，彷佛独自承受着这个世上所有的孤独一样形单影只。 那个寂寞孤单的形象，让我回想起葵同学在公园淋雨的样子。 当时的葵同学只是默默地陪伴在她的身边。 「话说回来，真是令人惊讶……」 我也大吃一惊。 「没想到那个女孩居然能和朋友玩得那么开心。」 她的脸上已经看不见当时那副落寞的表情，看起来很有精神。 这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变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这都多亏了葵同学。」 「葵同学？」 女性工作人员带着感激之情深深地点点头。 「那孩子来到这里后，一直不愿对其他人敞开心扉，只有葵同学能让她打开心房。」 我突然想起当时那个女孩挽留准备离开的葵同学的情景。 现在回想起来，或许从相遇的那天起，她的心中就已经产生了些许变化。 「在那之后，葵同学每个月都会参加公益活动，不仅如此，甚至在没有公益活动的时候，葵同学也会私下来探望她。」 就连没有公益活动的时候也会来看她吗？ 住在一起那么久，我竟然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之后她开始会和葵同学交谈，葵同学也成为她和其他孩子沟通的桥梁……渐渐地，她终于能与同年龄的孩子相处融洽。当我们跟那孩子无法顺利沟通的时候，葵同学也很有耐心地陪伴在那孩子的身边，连我们这些工作人员都无法做到像她那样……」 听了这番话，我想起与葵同学刚相遇那时候的事。 当时我为了消除有关葵同学的负面传闻，拜托泉充当葵同学和班上同学之间的沟通桥梁。 因为怕生而无法融入班上的葵同学，在泉的牵线之下，逐渐和班上同学打成一片；到了学园祭的时候，她和班上同学的感情已经好到不需要我的帮忙。 我转学的时候，葵同学甚至比我更融入班级。 听完女性工作人员的描述，我觉得葵同学和那个女孩的情况简直如出一辙。 「所有人真的都很感谢葵同学。」 女性工作人员说完，礼貌地向我一鞠躬，随即去忙别的事情。 就在这时，泉正巧带着饮料走了过来。 「你和那个小姐在聊什么？」 看来她大概是注意到我们的互动。 泉说完这句话，顺势在我的旁边坐下。 「她告诉我跟葵同学一起玩的那个女孩的事情。」 「哦哦，那个孩子……她的确变得不一样了。」 听泉的口气，显然她也很了解情况。 「她之所以有那么大的改变，我猜或许是因为遇见了葵同学。」 她的话中带有几分臆测。 这句话的最后却充满了确信。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对那个女孩而言，葵同学就宛如晃的存在。」 「像葵同学眼中的我——？」 「葵同学遇到晃之后才开始有所改变，同样地，那孩子也因为遇见葵同学而改变。」 泉喝了一口饮料解渴，接着继续说： 「我一直觉得一个人是无法改变的。」 如果只听这句话，可能会以为带有一些否定的意味。 不过对于一向充满活力的泉来说，她说这句话的语气相当平静。 「无论是好是坏，人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我觉得花了一、二十年养成的性格无法轻易改变，也认为一直保持不变才是自己的特色，所以我想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改变，这辈子都要活得像自己。」 泉和瑛士不同，她很少说这种话。 我却非常理解泉的话中含义。 因为浅宫泉这个女生不管遇到任何事情，都会坚持做自己。 那时无论周围的人如何冷眼旁观，她仍然一直跟金发辣妹形象的葵同学搭话，完全不受旁人的闲言冷语影响，也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 看起来就像是对做自己这件事情感到骄傲。 事实上，我认为这就是浅宫泉这个女生的魅力所在。 「但在一旁看着晃和葵同学的关系，让我开始觉得人是可以改变的，而且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一个人虽然无法轻易改变，但要是能够改变，我想那一定是——跟可以改变自己的重要之人相遇了。」 「相遇吗……」 「我觉得遇见能够改变自己的人是一件非常难得的事，如果命中注定相遇，又和那个人成为一对恋人，那就是超越命运的奇迹了。」 「超越命运的奇迹吗……」 改变自己的人可能是朋友或前辈，也有可能是公司的同事或上司。在各式各样的人际关系中，确实很难遇见那样的人。 泉说得没错，如果喜欢的人是改变自己的人，真的可以算是奇迹了。 「……我有点羡慕葵同学跟那个女孩。」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泉说出羡慕其他人这种话。 这应该是她的真心话吧。 但是—— 「你应该没必要羡慕她们吧？」 在我看来，泉也非常值得羡慕。 「改变未必都是美好的，像泉一样珍惜自己的特色，努力保持不变的态度，我觉得也很棒。起码我所认识的浅宫泉的魅力就在于她拥有无论何时都不会迷失自我的本性。」 「晃……」 「况且，泉和瑛士的相遇不也是一种命中注定的奇迹吗？」 「我和瑛士？」 泉瞬间露出惊讶的表情。 但又随即恢复平常的样子笑着回答： 「才不是呢♪」 她在面前摇摇手，轻轻地否定我的话。 「我和瑛士之间才不是那种浪漫的关系，至少我们都不认为彼此的相遇是命中注定，而是那种更脚踏实地的关系。不过——」 泉继续说： 「正因为不是命中注定的相遇，所以我们才需要为了在一起而付出更多的努力；正因为不是奇迹，所以更需要珍惜彼此，用言语和情感交流，不放弃在一起的努力。」 听到这番话，我想起瑛士经常挂在嘴边的话。 这句话是瑛士的口头禅，也是我一直以来的人生指引。 ——人与人基本上是无法相互理解的。 ——不透过言语是不可能相互理解的。 ——所以用言语表达出内心的想法非常重要。 哦哦，原来如此……我总算明白了瑛士这些话的含义。 泉和瑛士在表达爱意时，之所以会毫不避讳旁人的眼光，一定是为了在一起而做出的一种努力形式。 因为理解两人的相遇既非命中注定，也不是奇迹，所以才透过这种方式来守护重要的东西。 该怎么说呢……我再次意识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千差万别。 「我可没有要强求这种关系。只要能够看清别人具备的东西，对我和瑛士来说就已经很幸福了，所以没必要担心。我只是想表达，对那个女孩来说，葵同学是她的命中注定之人，但对葵同学来说，跟晃的相遇是『命中注定的奇迹』。」 泉像往常一样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 看到泉终于恢复平时的那个她，我不禁松了一口气。 「不过，该怎么说呢……」 虽然理解，但还是有些不安。 「怎么了？」 「假如我真的是让葵同学有所改变的那个人，这件事当然让我非常欣慰，但我不知道自己和葵同学相遇之后有什么地方改变了……坦白说，我完全感觉不出自己有任何的改变或成长。」 自重逢以来，我的确感受到葵同学变得不一样了。 但回头看看自己，完全感觉不出有什么不同。 「不是改变了差不多一公厘吗？」 「……那是误差范围吧。」 我的反应逗得泉乐不可支。 「反正自己本来就不容易理解自己的事。」 说完这句话，泉站起身来，回到孩子们的身边。 所以到底有没有变啦……你可不可以先把话说清楚。 「也是，或许自己真的不了解自己的事。」 我如此心想，同时转头向葵同学望去，我们远远地四目相交。 葵同学注意到我在看她，对我露出微笑，然后不知道向旁边的那个女孩说了什么。 「怎么回事……？」 女孩往我的方向跑了过来。 「大哥哥，要不要一起玩？」 她略带腼腆、笑容满面地找我过去。 她的样子让我忍不住微笑起来。 「好啊，一起玩吧！」 女孩拉着我的手跑到葵同学她们那边。 就这样，我们和孩子们一直玩到筋疲力尽。 ✽ 离开育幼院的时候已经超过下午五点—— 大家直接原地解散，我们跟泉还有日和道别后，便直接回到车站搭电车。 虽然三天后就会一起去露营设施旅行，所以马上就能再见面，但分开时还是有种寂寞的感觉，也许是因为大家聚在一起比想像中还要令我开心吧。 又或者是从车窗看见飘渺的美丽夕阳让我不由得这么想。 「话说回来，那个女孩的变化让我吓了一大跳呢。」 「是啊，真的很令人吃惊。」 「那位小姐和泉都说那孩子会有这样的改变都多亏了葵同学。」 「哪有……我只是陪在她身边而已。」 「陪着她就已经是很大的帮助了。」 听我这么说，葵同学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 「如果那孩子是因为我而改变，那一定是晃同学的功劳。」 「我的功劳？」 葵同学露出怀念的笑容，凝视着窗外的夕阳。 「晃同学在幼稚园的时候向没有半个朋友的我搭话，我那么怕生，什么话都不说，但你仍然愿意陪在我的身边。不仅如此——」 她的眼眸显得有些湿润，是夕阳反射的缘故吗？ 「那时也是你向在雨中的公园里不知所措的我伸出援手。无论是小时候，重逢的时候……就连现在也是一样，晃同学一直陪在我的身边，我只是做了自己曾经受到帮助的事情。那个孩子能够改变，全是因为她自己的努力。」 听了葵同学的话，我不禁心想—— 确实，那个孩子一定经过了一番努力。 要小孩子自己主动加入大家的圈子，恐怕比我和大人所想像的更需要勇气，有时候甚至会感到恐惧。 对小孩子来说，家庭和学校就是世界上的一切；同样地，对那个孩子而言，要说育幼院是她的全世界也不为过，要是处理不慎，等待她的将会是完全孤立。 即便如此，她依然鼓起了勇气，原因不言而喻。 「那孩子之所以会那么努力，都是因为葵同学陪在她的身边。」 把自己受到的恩惠传递给其他人，比用言语表达还要困难许多。 我觉得能够自然而然地做到这一点的葵同学很了不起。 所以，我再次想到。 「我觉得葵同学一定很适合从事那些能够体贴别人心情的工作。」 「咦……？」 葵同学一脸惊讶地转头看着我。 「今天去的育幼院的工作人员，幼稚园或小学的老师，还有对了……就算不是工作，当地方的咨询社工也可以，我想一定有只有葵同学能够做到的事情。」 「只有我才能做到……」 葵同学重复说了一遍，彷佛在细细玩味着这句话。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嗯，我觉得你一定很适合。」 「……我不知道自己适不适合，但既然晃同学这么说，我会好好考虑一下的。」 听到我坚定的回答，葵同学笑着点点头。 「其实刚开学没多久，学校那边就有关于升学就业的咨询，但那时候我还没想到那么多，所以就把空白的调查表交了上去。」 「我可以保证——不过，我怕你听了这些话会觉得很困扰。」 「不会，既然晃同学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 后来我们开始讨论起彼此的未来。 像是想从事哪方面的工作，或者是不是念大学比较好等等。 我们对未来的方向都还很模糊，也不确定葵同学是否就要走这条路，但仔细想想，我和葵同学还是第一次像这样谈论将来的事情。 那时候我们只忙着面对眼前的问题，根本无暇顾及将来的事。 所以我觉得，能够想像未来一定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我们就这样坐在回家的电车上，不断地聊着两人的未来。
第三话 一如既往的五个人 四天后的上午，早上九点多的时候—— 「已经好久没来这附近了呢。」 我和葵同学正前往打工的咖啡厅，准备跟瑛士和泉见面。 从葵同学的外婆家转乘电车回到以前生活的地方，再从车站步行前往咖啡厅，这段路上我对一成不变的街道产生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 「怎么说呢，比起怀念，我更觉得有种安心感。」 「对晃同学来说，这里一定是让你安心的地方。」 「或许吧。」 听葵同学这么一说，我突然有个想法。 「回乡探亲的人，该不会都有这种感觉吧。」 对于我这个从小到大不断转学的人来说，没有一个足以明确称之为故乡的地方。 已经没有记忆的出生地，对我来说除了出生的地方以外，不具其他意义。 如果要我选择一个可以称为故乡的地方，我希望把这个城市当成故乡——不知不觉间，我似乎开始珍惜起这座和大家一起生活过的城市。 离开这里之后，我才意识到这个地方是多么重要。 「我觉得可以自己决定自己认为重要的地方。」 「葵同学也这么认为？」 「故乡这个词的意思不仅限于出生的地方，也包括以前生活过的地方，或对自己来说颇有渊源的地方。」 当我表达对城市的感想时，葵同学如此对我说道。 「颇有渊源的地方吗……」 确实除了这座城市之外，一定找不到更让我觉得有深厚渊源的地方了。 我走在路上，脑中想着这些事，很快便到达咖啡厅。 我像之前打工时一样，熟练地从后门走进店里。 为什么我不走正门，而是从后门进去呢？因为现在咖啡厅还没营业。 之所以挑这个时间过来，是因为我觉得既然要花那么多时间来咖啡厅一趟，不如让葵同学安排这个时间上班，这样更能有效利用时间，于是我们跟店长联系，请他排今天上午的班。 这样的话，我不仅可以适当地打发时间，还能看见葵同学久违的制服装扮，可说是一举两得。 姑且不论哪个才是我的真正目的，总之我们开店前就来到了咖啡厅。 「我去换制服，你先进去吧。」 「好，那我去跟店长打声招呼。」 我和葵同学在更衣室前分开，接着走进店里。 我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正在柜台内进行开店准备的店长背影。 这个在这里打工时看过好几次的身影，让我不禁感到怀念。 「早安。」 「早，好久不见。」 听见我的问候声，店长慢慢转过身来。 「欢迎你来，看你精神不错，我就放心了。」 「很高兴看到店长和咖啡厅都跟以前一样没变。」 「详细情况我都听葵同学说了，在其他人到达之前，你就坐在老位置等他们吧。有什么想喝的吗？我马上去准备。」 「谢谢。不过在那之前，让我帮忙做开店的准备吧。」 「不行不行，怎么可以让客人做这些事。」 「请别在意，是我自愿帮忙的。」 店长露出一丝为难的表情。 「起码得让我招待一块蛋糕。」 店长露出温和的笑容。 得到店长的同意后，我立刻拿起抹布擦拭店里的桌子。 同时整理菜单、补充桌上的餐巾纸和砂糖等物品。想不到过了那么久，我居然还记得这些工作流程，我对自己的记性感到有点惊讶。 「晃同学，我也来帮忙。」 过了一会儿，店内传来葵同学的声音。 「好，谢谢你——」 就在我回过头表示谢意的瞬间，久违的制服装扮映入我的眼帘，让我不由得屏住呼吸。 黑色衬衫上系着同色的领结，长裙上系着白色褶边围裙。 头上戴着白色发箍，头发在稍高的位置扎了一束马尾，这正是她平时的打工造型。虽然我已经见过无数次，但依然被这副美丽装扮所吸引。 不知道为何……每样事物都令我怀念不已。 每次都让我感动得几乎要掉下泪来。 「……我看起来很奇怪吗？」 大概是我看得太入神了吧。 葵同学有些害羞地抱住手臂。 「抱歉，我觉得有点怀念，所以……」 「是、是吗……」 「「……」」 瞬间陷入一阵沉默。 「好、好了，我们继续做开店的准备吧！」 「也、也对！」 我和葵同学为了掩饰害羞，故意大声如此说道。 一旁的店长面带微笑地看着我们的样子。 实在有点尴尬。 在那之后，我们顺利完成开店的准备工作，咖啡厅准时开门营业。 虽说是暑假，但毕竟是平日，不至于一大早就涌进一堆客人，但随着时间过去，陆续有客人上门，一小时后约有一半的座位都坐满了。 可能有人会好奇，我现在在做什么呢？其实我正在做暑假作业。 我坐在平常的四人座上，一边享用茶和蛋糕，一边欣赏葵同学的制服装扮；不过就算看得再怎么入迷，这种打发时间的方式也有限。 我料想自己一定会闲得发慌，所以特地把暑假作业带了过来。 毕竟我去年为了帮葵同学找外婆家而忘了写暑假作业，导致后来吃了不少苦头。 其他人都在不知不觉中完成了作业，只有我一人在新学期一开始就被留在学校补写，真是悲惨到不行。 当然，我是为了和葵同学一起过暑假而来的，忙得没时间做暑假作业当然是再好不过，但为了慎重起见，我还是把作业带来这里写了。 这样也不错，我可以一边欣赏葵同学的制服装扮，一边完成作业。 大概是专注力和休息的节奏拿捏得很好，作业出乎意料地顺利完成。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到了中午，过了一会儿—— 「啊，来了来了！」 门铃响起的同时，店里传来一道令人怀念的声音。 我和其他惊讶的客人同时抬起头，只见泉和瑛士就站在店门口。 葵同学带着他们来到座位，两人随即并肩坐在我的对面。 「泉同学和瑛士同学要点些什么？」 「我要抹茶拿铁和草莓大福。」 「我要冰咖啡。」 「请稍候。」 葵同学帮两人点完餐后，回到柜台后面。 「抹茶拿铁和草莓大福是什么时候开始卖的？」 起码在我打工的时候没有这些选项。 「是我拜托店长加到菜单里的♪」 「你也差不多一点，这样会给人家添麻烦啦。」 「没问题的，因为也很受其他客人的好评。」 「真的假的？」 像这样若无其事地跟泉交谈，使我不禁会心一笑。 既没有因为久别重逢而流露出喜悦，也没有问候对方过得怎么样，彷佛昨天还有见面，丝毫感受不出时光的流逝。 泉这种没有奇怪顾虑的态度让我感到很开心。 「很高兴看到你们一样那么有精神。」 话虽如此，我还是想问候他们。 听我这么说，瑛士代替泉回答。 「晃才是，看来一点都没变。」 「嗯，托你们的福，我过得很开心。」 「什么啊，我还以为你一定会因为见不到我们而感到寂寞呢～」 泉一如既往地对我调侃。 现在就连这样的捉弄都让我有种怀念感。 「过得开心并不代表不会感到寂寞。我的确很想念瑛士和泉，当然还有葵同学，我很高兴能像这样再见到你们。」 「你、你干嘛说得那么一本正经啦……」 泉被我这番话弄得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她罕见地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开始支吾其词。 「晃，你是那种会当面说这种话的人吗？」 「嗯？我也不清楚，我只是随口把心里的话说出来而已。」 「你是不是有点变了？」 不不，我倒想反过来问你啊。 这种事就算问本人也不知道吧。 「不管怎么说，我们也很高兴能再见到你。」 就在我们打完再会的招呼时—— 「让各位久等了。」 葵同学像是看准时机一样，把我们的餐点端了过来。 「葵同学，谢谢你！」 泉接过草莓大福，一口吞进嘴里。 你吃得那么急，噎到我可不管。 「虽然时间有点早，但店长说既然大家都到齐了，我可以先下班没关系。我想等大家点完午餐再下班，大家想吃什么呢？」 「我看看——」 于是，葵同学也跟着大家一起看菜单。 我点了咖喱饭；瑛士点了三明治套餐；泉点了日式拿坡里义大利面，再加一颗草莓大福；葵同学点了蛋包饭和艾草馒头。 话说，连艾草馒头也有了吗…… 总觉得菜单多了一些不像咖啡厅才有的餐点……先别管这些了。 过了一会儿，葵同学换上便服回到座位，店长也很快地把餐点端了过来，饥肠辘辘的我们便开始一边聊天一边享用午餐。 我们互相倾诉这段时间累积的话题，享受桌上的美食，一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过了下午两点。 「我想应该差不多到了。」 话音刚落，门铃声随即响起。 往门口一看，只见日和拖着旅行箱进到店内。 「啊，终于来了！小日和好久不见～♪」 泉一见到日和出现，马上站起身来，直冲过去将她抱住。 泉像猫咪一样不停地磨蹭日和的脸颊撒娇，日和则是摆出酷酷的表情任她摆布。这幅景象大家早已见怪不怪，所以都不禁笑了出来。 「小日和过得好吗？应该不错吧？可以借我吸一口吗？」 问完话后不等人家回答也是常有之事。 泉把脸埋进日和蓬松的头发里，深深地吸了一口。 「哈啊啊啊……」 这也是泉每次跟日和见面时的习惯动作。 我在影音网站上常看到喜欢猫的人把脸埋在猫的身上深呼吸，或是假装要把猫放进嘴里吃掉，对泉来说这大概是表达爱意的一种方式吧。 泉每次见到日和都会这么做，但旁人可能会觉得这个家伙很扯，有没有人可以叫她别在店门口做出这种行为？这对其他客人来说可能太刺激了，吓得众人都对她们敬而远之。 感觉真的很对不起大家…… 「啊啊～整个人都平静下来了……」 泉露出像是融化般的表情，逐渐恢复冷静。 日和也对此习以为常，她不断抚摸着泉的头发给予安慰。 最近的日和看起来已经像是泉的姊姊了。 「泉看起来也过得不错，这样我就放心了。」 日和向店长点完饮料，拖着赖在她身上不肯离开的泉来到我们的座位旁。 由于是四人座，因此我们另外准备了所谓的寿星椅让她坐下。 「小日和，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葵小姐过得好吗？」 「嗯。小日和看起来也很好。」 「嗯，很高兴再见到你。」 日和平时不会将情绪写在脸上，她虽然嘴上说很高兴，但依然是一副酷酷的表情。 不过她的嘴角微微上扬，肩膀也兴奋难耐得不停摇晃，看来她是打从心底感到开心吧。 葵同学跟日和刚认识的时候，我没想过她会和葵同学如此亲密。 听葵同学说，她跟日和经常会私下用讯息聊天，从无聊的话题到严肃的话题，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会跟日和商量。 日和却从来没有找我这个哥哥商量过事情…… 姑且不提这些可悲的事，当我问葵同学说日和有没有说过我的坏话时，她支支吾吾地回答『这是秘密……』，从她的语气我就已经猜到了…… 再追问下去的话，感觉我可能会无法承受，所以只好作罢。 不管怎样，她们能够相处融洽是一件好事。 「好了，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就开始谈正事吧。」 日和的饮料送来后，瑛士便如此说道。 没错，大家今天之所以聚在一起，是为了讨论暑假的出游计画。 虽然之前也有谈到要不要先决定行程，但五个人用讯息沟通不太方便，所以最后决定先约好哪一天见面，其他细节当天再决定。 「话是这么说，不过其实我已经决定好了。」 「真的吗？」 这句话让我大感意外，使我忍不住反问。 「暑假期间到处都是人挤人，临时预约肯定来不及。我事先已经跟泉和葵同学商量好要去哪里，放暑假前全都预约好了。」 瑛士拿起手机，发送一个网址到我们五个人的群组。 我打开一看，上面显示的是位于隔壁县的露营设施网站。 可能有不少人对露营设施不太熟悉，简单来说就是由度假设施提供露营所需的全套用具，让游客不必带任何用品就能享受露营乐趣的住宿设施。 近年来很常看到新闻和旅行网站的报导，似乎很受欢迎。 「哦哦……看起来是个很不错的地方呢。」 首页显示在海边并排的圆顶帐篷，可以从那里欣赏大海美景。 每个帐篷都配有专用的烤肉区和淋浴间，有预约的话还可以享受专属温泉和三温暖，设施一应俱全。 清晨从海平面升起的朝阳如梦似幻，似乎是很受情侣欢迎的景点。 对于住在内陆县的我们来说，光是能看到海就已经让人充满期待。 「每次都没事先跟晃商量就私自决定，真对不起。」 「没关系，谢谢你们总是提前做好安排。」 回想起来，不管是庆祝期末考结束的一日游温泉设施，还是暑假时去瑛士家的别墅、圣诞节去毕业旅行，全都是瑛士和泉安排的。 每当我问泉『如果我抽不出时间，你打算怎么办？』的时候，她都回说『到时候我们就自己去。』让我搞不清楚她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 泉那充满恶作剧意味的玩笑，如今也算是美好的回忆了。朋友中有像瑛士这种善解人意的人，实在让人很安心。 「行程是从几号到几号？」 「我订的是下周一，九号到十一号，一共三天两夜。因为日和只能在这边待到十一号，而且再晚一点就会和盂兰盆节撞期，到时候会有很多人。」 「这倒是。不过既然如此，这个周末不是也能去吗？」 我说出心中的疑问，坐在瑛士旁边的泉立刻举手发言。 「我和葵同学星期六有事情要办，如果可以的话，晃也一起去吧。」 「先不问是什么事情，我也要去吗？」 葵同学完全没提到这件事。 「我已经跟葵同学说过，由我来告诉晃这件事。」 「原来如此，所以是什么事情呢？」 「你还记得去年第一学期学校举办的公益活动是去育幼院吗？」 「嗯，当然记得。」 当时为了改善葵同学在学校被视为金发辣妹的不良形象，于是我们参加了学校举办的公益活动，希望给班上同学和老师留下好的印象。 我、葵同学和泉三个人在那里陪孩子们玩耍。 「我们现在也会定期参加，所以这个星期六要去育幼院。」 「这就是希望我一起去的原因啊。」 「就是这么回事♪」 既然这样，那还用问吗。 「明白了，我也一起去吧。」 「真的！？」 「我没有理由拒绝，更何况如果葵同学出门了，我一个人待在葵同学家也怪怪的。」 「谢谢！暑假参加的学生不多，老师说如果有认识的同学就去问问看可不可以帮忙，我正在为这件事情伤脑筋呢，果然有困难的时候找朋友就对了！」 泉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露出比开心更安心的表情。 我想泉大可以请葵同学跟我商量这件事，但她之所以没那么做，应该是出于自己负责公益活动的责任感吧。 「这次小日和也会一起去，就当作是旅行前的一项任务，请多关照啰♪」 「日和也一起吗？那就更不能拒绝了。」 育幼院啊……那个小女孩现在过得还好吗？ 先不提这个。 「既然要去海边，那就需要泳衣吧？」 「嗯，我们已经买好新的泳衣啰。」 泉用手背挡住嘴巴，凑近我的耳朵。 我注意到她露出贼头贼脑的笑脸，不由得仔细聆听。 『葵同学今年的泳装也很惊人哦……』 此话当真——！？ 我的脑中不禁浮现出葵同学去年穿泳装的模样。 以白色为基底，搭配花纹色彩丰富的花边比基尼。 色彩缤纷却不过度华丽，尽管布料不多，但比起性感反倒更突显出清纯感，是一套很适合葵同学文静气质的泳装。 尤其那盘起长发露出的后颈更美得让人窒息。 每当夜深人静之时，存在手机里的照片每每让我回味无穷。 『完全不输去年的泳装，葵同学也变得大胆了呢。』 『真的假的！？』 我不小心透露出自己的心声，还好立刻压低音量。 没想到竟有机会看到比那时候更迷人的泳装，让我不禁整个人心花怒放。我的脑海中开始上演起葵同学的泳装秀，这时一旁边传来一股奇妙的压力。 「……你们就算说得那么小声，我也听得见。」 葵同学露出羞耻到极点的表情斜眼瞪着我。 糟糕……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反而让我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虽然对她感到抱歉，但这似乎开启了我内心深处那道深锁的禁忌之门。 希望葵同学能用那个表情稍微斥责我一番。 「呃，怎么说才好……对不起！」 人家怎么可能满足我那愚蠢的期待，这种时候坦率地道歉方为上策。 事到如今想隐瞒也没用，找借口也是白搭，因为全都露馅了。 「大家都买好泳装了啊？那我也得去买一件了。」 我完全没料到会去海边，所以没带来。 这样的话，我得找个时间去买了。 「日和，等一下要一起去买吗？」 「没关系，泉有告诉过我，之前已经买好了。」 「……这样啊。」 像往常一样，又是只有我被排除在外的模式。 虽然早就习以为常了，但还是有点寂寞。 「晃同学，我陪你去买吧。」 「好啊，谢谢你。」 葵同学的温柔让我感动不已。 「好了，那我们来确认一下当天的详细行程吧。」 就这样，在瑛士的带领下，我们确定了三天两夜的旅行计画。 第一天早上十点在这里的车站碰头，再转乘电车花两个半小时到离目的地最近的车站。 在途中购买食材，之后前往露营设施，第一天在海边烤肉。 附近除了大海之外好像还有很多景点，第二天和第三天没有固定计画，视当时的心情再做决定。 大家愈说愈起劲，就像远足前的小学生一样兴奋地讨论着；不知道是因为好久没去海边，还是大家很久没聚在一起的缘故。 后来大家继续热烈地讨论，一直聊到傍晚。 到了傍晚，因为我要去买泳装，所以提前解散。 大家向招待我们的店长道谢，离开了咖啡厅。 「星期六育幼院见啰。」 「嗯，拜托你了。」 「那我们走了。」 跟瑛士和泉道别后，我们正准备走向购物中心。 但不知为何，日和一直跟在泉的旁边。 「日和，我们走吧。」 「我不去。」 日和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如此说道。 「你的意思是，你要在这附近等我们吗？」 「不是的，我不打算跟晃和葵小姐一起回去。」 「……嗯？」 感觉我们之间有什么明显的分歧。 日和留在这边的时间比我短，只到露营之旅最后一天的十一号。 之前已经商量好和我一起住在葵同学的外婆家，也得到葵同学和外婆的同意，当然葵同学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 如果不跟我们一起回去，那她打算住在哪？ 我在脑中整理现状，就在这时—— 「我会住在泉家。」 「泉家？」 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住在葵同学外婆家这件事本来就是晃提议的，我并没有提出这样的要求，更何况我一点也不想去那里当电灯泡。」 「呜咕……」 妹妹以体贴为名的正确论点戳中了我的要害。 「加上外婆去朋友家住，我更不可能去打扰两人独处的时光。」 「日和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不管怎么想，答案也只有一个。 我把目光投向葵同学，她的眼神明显游移不定，还把头撇了过去。 算了……她们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感情也那么好，实在太好了。 「就是这么回事，小日和就由我负责照顾啦，你尽管放一百个心♪」 泉搭着日和的肩膀，对我竖起大拇指，彷佛在说「交给我吧」。 也好，日和去泉家住也不是第一次了，以前住在这里的时候倒是很常去她家玩。泉的父母似乎也很欢迎她，所以完全不用担心。 这样的话，我和葵同学就真的要两人独处到暑假结束了…… 「泉，不好意思，妹妹就拜托你了。」 「包在我身上♪」 我把日和托付给泉照顾后，大家便各自回家。 在那之后，我们到了购物中心的泳装卖场。 我本来觉得只要能穿就好，所以没试穿就随便挑了一件价格合适的泳装；正当我准备走向收银台结帐时，葵同学却把我叫住了。 「晃同学，你是打算随便挑一件吧？」 我的意图一下子就被看穿，还被提出异议。 无奈之下，我只好请葵同学帮忙挑选……结果竟然意外地变成葵同学设计的一场以我为模特儿的泳装秀。 我被推进试衣间，把葵同学拿来的泳装一件又一件地换给她看。 试穿了二十多件后，总算找到让葵同学满意的泳装。 坦白说这实在很累人，但看到葵同学一脸满足的样子，我心想只要她高兴就好。 感觉似乎看见了葵同学新的一面。 ✽ 回到葵同学住的村子，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我们在车站附近的超市买了些食材回家。 现在已经超过晚上八点，虽说是夏天，但太阳已经下山，天色变得相当昏暗。 以前我们住的地方有很多路灯和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商店，整条街上灯火通明，夜晚一个人走在大马路上也不用担心。 但这里只要一离开车站周边，路灯数量就开始变少，四周一片漆黑。 总觉得有些不安的我们，自然而然地牵着手一起走。 「晚上独自走在这条路上感觉有点可怕……」 就连身为男生的我都这么想，更别说是女生了。 电线杆上贴着『注意可疑人物』的告示，反而更让人感到不安。 「我刚搬来的时候也很害怕，但习惯以后就觉得还好，平常我都是骑脚踏车回家。」 「就算这样，一想到葵同学自己走这条路，我还是有点担心。如果你打工回来或者晚回家，可以打电话给我，万一有什么事，我还能想想办法。」 「嗯……谢谢，晃同学真体贴。」 「不……这样我才比较放心。」 「下次晚归的时候，我会打电话给你的。」 「好啊，你随时都——？」 就在葵同学开心地答应我的瞬间。 她突然用力握着我的手，同时停下脚步。 感受到气氛不寻常的我，抬头一看，只见笑容从葵同学的脸上消失。 「葵同学？」 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见前方的便利商店灯火通明。 那是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前往葵同学家的路上看到的村子里唯一的便利商店。 虽说村子人口稀少，但因为是唯一的一家便利商店，所以有需要的人都会来这里购买；停满汽车的停车场旁有几名穿着制服的当地高中生聚在一起聊天。 对当地的年轻人来说，这里或许是唯一的聚集场所。 葵同学明显对这些人非常在意。 「你认识他们吗？」 听我这么一问，葵同学轻轻地点点头。 「那些是住在这个村子里的男生。」 「你跟他们很熟吗？」 「不，只是认识而已。」 葵同学像是想起什么似地笑着回答。 但她明显是在强颜欢笑。 「是吗……」 那群男高中生不像是品行良好的学生。 虽然不至于称之为不良少年，但我认为他们明显和我们不是同一挂的。 葵同学会认识那群人让我有些意外，不过既然是村子里为数不多的高中生，就算上的是不同的高中，也有机会在村子的活动中认识，比方说祭典这类村子的活动。 即便如此，我也不认为葵同学能和他们相处融洽。 「天色已晚，外面很凉爽，我们要不要散散步再回家？」 葵同学背对着便利商店向我如此提议。 彷佛在告诉我不想接近那群人。 「说得也是，那就去走走吧。」 我们在便利商店前面的十字路口转弯，绕了一小段路回家。 尽管葵同学立刻恢复平常的样子，但她看到那群人之后的僵硬表情，始终在我脑海的某个角落挥之不去。 第四话 如果人会改变的话 时间来到星期六的下午—— 我和葵同学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育幼院的门口等泉她们过来。 这个设施收容的是不能和父母一起生活的孩子。 每个孩子都有不同的理由，听泉说不光是市区，县内有不少地方都有这类设施。 我原先很惊讶居然有那么多无法和父母一起生活的孩子，但这样的家庭似乎年年都在增加，回想起我和葵同学初次相遇的时候，她也处于类似的情况。 如果时机不一样，葵同学说不定也会住在这里。 当初来这里的时候，我也曾经这么思考过。 「从那之后，已经过去一年多了呢。」 「嗯，时间过得真快。」 上次来到这里是去年的第一学期，当时我是陪葵同学一起来的。 后来葵同学和泉好像也会定期来这里拜访，多亏这件事，老师们对葵同学的误会很快就消除了，泉也说这里的工作人员都很信任葵同学。 「今天要陪孩子们做什么呢？玩游戏吗？」 「先陪孩子们做暑假作业，之后再陪他们玩。」 「原来如此。」 如果只是看看中小学生的功课倒还好。 要我陪精力无限的孩子们玩一整天，老实说真的很累人，还好是从陪写作业开始。 「让你们久等啦～♪」 就在我松一口气的时候，泉跟日和都到了。 泉立刻带着我们走进设施，径直走向员工办公室。 「大家好！」 打开门的同时，泉朝气蓬勃的问候声传遍整间办公室。 一名年轻的女性工作人员注意到我们，于是走了过来。 「今天也请多多关照！」 「麻烦各位了，听说今天有新面孔——咦？」 这名女性工作人员一看到我的脸，随即歪着头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 下一刻，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地，顿时笑逐颜开。 「这位男同学，你以前来过一次对吧？」 咦—— 「我记得那个时候是……差不多一年前。」 「我之前确实有跟这两个女生一起来过。」 「我果然猜得没错！谢谢你再度过来帮忙！」 女性工作人员开心地在胸前拍了拍手。 「你的记性真好，那已经是一年多前的事，而且只来过一次。」 「因为来的大多都是女生，男生比较少，所以我还有一点印象。」 原来如此……上次来的时候确实没几个男生。 即便如此，若非留下深刻的印象，通常是记不住的。 「那么我来带路吧。」 我心想这个女员工的记忆力真好，同时跟着她的脚步来到学习室。 打开大门的瞬间，一大群小孩子把泉和葵同学团团包围。 「大家好久不见！」 我跟日和在相隔一步的地方看着受到热烈欢迎的这两个人。 简直就像明星一样的盛大欢迎场面，让我们惊讶到下巴险些掉了下来。对这些孩子们来说，偶尔过来看他们一次的大姊姊，简直就是心目中的偶像。 不过，看看这个挤得一塌糊涂的状况，感觉她们还真是受欢迎。 「好了，大家快点做完功课，然后一起玩吧！」 在泉的一声号令下，所有孩子同时高声回应『好！』，随即开始做作业。 我和泉陪国中生，葵同学跟日和陪小学生做作业。 坦白说，我原本以为对象是中小学生，可能有人会任性地说『不想做功课』或是『玩比较重要』之类的话，但令人意外的是，每个孩子都很专心地坐在书桌前。 我偷偷地问泉原因，她告诉我大家都很期待接下来的自由时间，所以很努力地想早点做完；听说每次陪他们做功课的时候，气氛都是这样。 有些孩子甚至七月还没结束就已经自己完成暑假作业了。 听在我这个去年没做完暑假作业的人的耳里，感觉有点刺耳。 今年我也要向这些孩子学习，好好地做完暑假作业。 「大姊姊，这里我不会写。」 「嗯，我看看哦。」 这时，一个小男生喊了葵同学一声。 葵同学过去坐在小男生的旁边，开始认真地教他功课。 葵同学不是直接把解法和答案告诉那个小男生，而是透过一问一答的方式，引导他自己找到答案，她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真正的老师。 不，不是看起来像，对这个小男生来说，葵同学就是老师。 我突然觉得——葵同学一定很适合这方面的工作。 不是教孩子功课，而是在与孩子沟通的意义上。 「大哥哥，我这里也不懂。」 我这么思考时，一个小女孩轻扯一下我的衣袖。 「好啊，你哪个地方不懂？」 我坐在小女生的旁边，看着她手上的笔记本。 我参考葵同学教小男生的方式教她功课。 中间经过短暂的休息，作业终于告一段落，时间已经是两小时后了—— 说实话，姑且不论国中生，连小学生的专注力都能持续这么久，这让我感到非常吃惊，看来这些孩子真的很期待跟泉和葵同学她们一起玩吧。 我们来到娱乐室，开始陪孩子们一起玩。 泉开始和小学生们玩起了捉迷藏，日和跟年纪相仿的国中女生一起玩，我和中小学的男生一起踢足球，葵同学则是陪在自由时间加入的幼稚园孩子一起玩。 今天大概有空闲时间，几名工作人员也一起加入。 玩了差不多半小时—— 「抱歉……先让大哥哥休息一下……」 气喘吁吁这个词就是用在这种时候的吧。 在中小学生无穷无尽的体力面前，回家社的高中生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我稍微调整呼吸，想起上次来的时候也是这样，怪不得有种既视感。 我因为自己的体力不济而感到绝望，开始考虑要不要开始慢跑来纾解缺乏运动的问题，同时在娱乐室的角落靠着墙壁坐了下来。 「请用茶。」 「谢谢。」 此时刚才招呼我们的女性工作人员递给我一瓶茶。 我打开瓶盖喝了几口，稍微松了一口气，接着观察四周。 「嗯？那孩子是……」 看到葵同学的同时，我不禁发出一声疑问。 因为我对那个跟她一起玩的小女孩有几分印象。 「哦哦，我想起来了。」 女性工作人员突然喊了一声。 「我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记得你的事了。」 她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低声嘀咕。 「那孩子和葵同学初次见面的那天，你有向我询问关于她的事情。」 「果然是那时候的小女孩——」 暧昧的记忆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 我和葵同学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遇到了那个女孩。 那个女孩独自一人坐在娱乐室的角落画画，不管是谁找她说话，她都没有回应，彷佛独自承受着这个世上所有的孤独一样形单影只。 那个寂寞孤单的形象，让我回想起葵同学在公园淋雨的样子。 当时的葵同学只是默默地陪伴在她的身边。 「话说回来，真是令人惊讶……」 我也大吃一惊。 「没想到那个女孩居然能和朋友玩得那么开心。」 她的脸上已经看不见当时那副落寞的表情，看起来很有精神。 这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变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这都多亏了葵同学。」 「葵同学？」 女性工作人员带着感激之情深深地点点头。 「那孩子来到这里后，一直不愿对其他人敞开心扉，只有葵同学能让她打开心房。」 我突然想起当时那个女孩挽留准备离开的葵同学的情景。 现在回想起来，或许从相遇的那天起，她的心中就已经产生了些许变化。 「在那之后，葵同学每个月都会参加公益活动，不仅如此，甚至在没有公益活动的时候，葵同学也会私下来探望她。」 就连没有公益活动的时候也会来看她吗？ 住在一起那么久，我竟然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之后她开始会和葵同学交谈，葵同学也成为她和其他孩子沟通的桥梁……渐渐地，她终于能与同年龄的孩子相处融洽。当我们跟那孩子无法顺利沟通的时候，葵同学也很有耐心地陪伴在那孩子的身边，连我们这些工作人员都无法做到像她那样……」 听了这番话，我想起与葵同学刚相遇那时候的事。 当时我为了消除有关葵同学的负面传闻，拜托泉充当葵同学和班上同学之间的沟通桥梁。 因为怕生而无法融入班上的葵同学，在泉的牵线之下，逐渐和班上同学打成一片；到了学园祭的时候，她和班上同学的感情已经好到不需要我的帮忙。 我转学的时候，葵同学甚至比我更融入班级。 听完女性工作人员的描述，我觉得葵同学和那个女孩的情况简直如出一辙。 「所有人真的都很感谢葵同学。」 女性工作人员说完，礼貌地向我一鞠躬，随即去忙别的事情。 就在这时，泉正巧带着饮料走了过来。 「你和那个小姐在聊什么？」 看来她大概是注意到我们的互动。 泉说完这句话，顺势在我的旁边坐下。 「她告诉我跟葵同学一起玩的那个女孩的事情。」 「哦哦，那个孩子……她的确变得不一样了。」 听泉的口气，显然她也很了解情况。 「她之所以有那么大的改变，我猜或许是因为遇见了葵同学。」 她的话中带有几分臆测。 这句话的最后却充满了确信。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对那个女孩而言，葵同学就宛如晃的存在。」 「像葵同学眼中的我——？」 「葵同学遇到晃之后才开始有所改变，同样地，那孩子也因为遇见葵同学而改变。」 泉喝了一口饮料解渴，接着继续说： 「我一直觉得一个人是无法改变的。」 如果只听这句话，可能会以为带有一些否定的意味。 不过对于一向充满活力的泉来说，她说这句话的语气相当平静。 「无论是好是坏，人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我觉得花了一、二十年养成的性格无法轻易改变，也认为一直保持不变才是自己的特色，所以我想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改变，这辈子都要活得像自己。」 泉和瑛士不同，她很少说这种话。 我却非常理解泉的话中含义。 因为浅宫泉这个女生不管遇到任何事情，都会坚持做自己。 那时无论周围的人如何冷眼旁观，她仍然一直跟金发辣妹形象的葵同学搭话，完全不受旁人的闲言冷语影响，也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 看起来就像是对做自己这件事情感到骄傲。 事实上，我认为这就是浅宫泉这个女生的魅力所在。 「但在一旁看着晃和葵同学的关系，让我开始觉得人是可以改变的，而且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一个人虽然无法轻易改变，但要是能够改变，我想那一定是——跟可以改变自己的重要之人相遇了。」 「相遇吗……」 「我觉得遇见能够改变自己的人是一件非常难得的事，如果命中注定相遇，又和那个人成为一对恋人，那就是超越命运的奇迹了。」 「超越命运的奇迹吗……」 改变自己的人可能是朋友或前辈，也有可能是公司的同事或上司。在各式各样的人际关系中，确实很难遇见那样的人。 泉说得没错，如果喜欢的人是改变自己的人，真的可以算是奇迹了。 「……我有点羡慕葵同学跟那个女孩。」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泉说出羡慕其他人这种话。 这应该是她的真心话吧。 但是—— 「你应该没必要羡慕她们吧？」 在我看来，泉也非常值得羡慕。 「改变未必都是美好的，像泉一样珍惜自己的特色，努力保持不变的态度，我觉得也很棒。起码我所认识的浅宫泉的魅力就在于她拥有无论何时都不会迷失自我的本性。」 「晃……」 「况且，泉和瑛士的相遇不也是一种命中注定的奇迹吗？」 「我和瑛士？」 泉瞬间露出惊讶的表情。 但又随即恢复平常的样子笑着回答： 「才不是呢♪」 她在面前摇摇手，轻轻地否定我的话。 「我和瑛士之间才不是那种浪漫的关系，至少我们都不认为彼此的相遇是命中注定，而是那种更脚踏实地的关系。不过——」 泉继续说： 「正因为不是命中注定的相遇，所以我们才需要为了在一起而付出更多的努力；正因为不是奇迹，所以更需要珍惜彼此，用言语和情感交流，不放弃在一起的努力。」 听到这番话，我想起瑛士经常挂在嘴边的话。 这句话是瑛士的口头禅，也是我一直以来的人生指引。 ——人与人基本上是无法相互理解的。 ——不透过言语是不可能相互理解的。 ——所以用言语表达出内心的想法非常重要。 哦哦，原来如此……我总算明白了瑛士这些话的含义。 泉和瑛士在表达爱意时，之所以会毫不避讳旁人的眼光，一定是为了在一起而做出的一种努力形式。 因为理解两人的相遇既非命中注定，也不是奇迹，所以才透过这种方式来守护重要的东西。 该怎么说呢……我再次意识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千差万别。 「我可没有要强求这种关系。只要能够看清别人具备的东西，对我和瑛士来说就已经很幸福了，所以没必要担心。我只是想表达，对那个女孩来说，葵同学是她的命中注定之人，但对葵同学来说，跟晃的相遇是『命中注定的奇迹』。」 泉像往常一样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 看到泉终于恢复平时的那个她，我不禁松了一口气。 「不过，该怎么说呢……」 虽然理解，但还是有些不安。 「怎么了？」 「假如我真的是让葵同学有所改变的那个人，这件事当然让我非常欣慰，但我不知道自己和葵同学相遇之后有什么地方改变了……坦白说，我完全感觉不出自己有任何的改变或成长。」 自重逢以来，我的确感受到葵同学变得不一样了。 但回头看看自己，完全感觉不出有什么不同。 「不是改变了差不多一公厘吗？」 「……那是误差范围吧。」 我的反应逗得泉乐不可支。 「反正自己本来就不容易理解自己的事。」 说完这句话，泉站起身来，回到孩子们的身边。 所以到底有没有变啦……你可不可以先把话说清楚。 「也是，或许自己真的不了解自己的事。」 我如此心想，同时转头向葵同学望去，我们远远地四目相交。 葵同学注意到我在看她，对我露出微笑，然后不知道向旁边的那个女孩说了什么。 「怎么回事……？」 女孩往我的方向跑了过来。 「大哥哥，要不要一起玩？」 她略带腼腆、笑容满面地找我过去。 她的样子让我忍不住微笑起来。 「好啊，一起玩吧！」 女孩拉着我的手跑到葵同学她们那边。 就这样，我们和孩子们一直玩到筋疲力尽。 ✽ 离开育幼院的时候已经超过下午五点—— 大家直接原地解散，我们跟泉还有日和道别后，便直接回到车站搭电车。 虽然三天后就会一起去露营设施旅行，所以马上就能再见面，但分开时还是有种寂寞的感觉，也许是因为大家聚在一起比想像中还要令我开心吧。 又或者是从车窗看见飘渺的美丽夕阳让我不由得这么想。 「话说回来，那个女孩的变化让我吓了一大跳呢。」 「是啊，真的很令人吃惊。」 「那位小姐和泉都说那孩子会有这样的改变都多亏了葵同学。」 「哪有……我只是陪在她身边而已。」 「陪着她就已经是很大的帮助了。」 听我这么说，葵同学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 「如果那孩子是因为我而改变，那一定是晃同学的功劳。」 「我的功劳？」 葵同学露出怀念的笑容，凝视着窗外的夕阳。 「晃同学在幼稚园的时候向没有半个朋友的我搭话，我那么怕生，什么话都不说，但你仍然愿意陪在我的身边。不仅如此——」 她的眼眸显得有些湿润，是夕阳反射的缘故吗？ 「那时也是你向在雨中的公园里不知所措的我伸出援手。无论是小时候，重逢的时候……就连现在也是一样，晃同学一直陪在我的身边，我只是做了自己曾经受到帮助的事情。那个孩子能够改变，全是因为她自己的努力。」 听了葵同学的话，我不禁心想—— 确实，那个孩子一定经过了一番努力。 要小孩子自己主动加入大家的圈子，恐怕比我和大人所想像的更需要勇气，有时候甚至会感到恐惧。 对小孩子来说，家庭和学校就是世界上的一切；同样地，对那个孩子而言，要说育幼院是她的全世界也不为过，要是处理不慎，等待她的将会是完全孤立。 即便如此，她依然鼓起了勇气，原因不言而喻。 「那孩子之所以会那么努力，都是因为葵同学陪在她的身边。」 把自己受到的恩惠传递给其他人，比用言语表达还要困难许多。 我觉得能够自然而然地做到这一点的葵同学很了不起。 所以，我再次想到。 「我觉得葵同学一定很适合从事那些能够体贴别人心情的工作。」 「咦……？」 葵同学一脸惊讶地转头看着我。 「今天去的育幼院的工作人员，幼稚园或小学的老师，还有对了……就算不是工作，当地方的咨询社工也可以，我想一定有只有葵同学能够做到的事情。」 「只有我才能做到……」 葵同学重复说了一遍，彷佛在细细玩味着这句话。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嗯，我觉得你一定很适合。」 「……我不知道自己适不适合，但既然晃同学这么说，我会好好考虑一下的。」 听到我坚定的回答，葵同学笑着点点头。 「其实刚开学没多久，学校那边就有关于升学就业的咨询，但那时候我还没想到那么多，所以就把空白的调查表交了上去。」 「我可以保证——不过，我怕你听了这些话会觉得很困扰。」 「不会，既然晃同学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 后来我们开始讨论起彼此的未来。 像是想从事哪方面的工作，或者是不是念大学比较好等等。 我们对未来的方向都还很模糊，也不确定葵同学是否就要走这条路，但仔细想想，我和葵同学还是第一次像这样谈论将来的事情。 那时候我们只忙着面对眼前的问题，根本无暇顾及将来的事。 所以我觉得，能够想像未来一定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我们就这样坐在回家的电车上，不断地聊着两人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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